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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尤布王朝的統(tǒng)治者薩拉丁

在公元1193年，東方兩位君主相繼去世。一位是西夏王朝的仁宗李仁孝，他是開國皇帝李元昊的重孫，享年70歲。西夏在他的統(tǒng)治下達到鼎盛，但在他去世后迅速衰退。然而，西夏君主的去世并沒有在歷史上留下深刻的印記。本段要介紹的是另一位偉大的東方君主——埃及阿尤布王朝的薩拉丁，他于同年2月16日去世。

當時，薩拉丁的聲名遠播到中國，中國人稱他為“綠衣大食的可汗”。“大食”這個稱謂來源于古代波斯人對阿拉伯人的稱呼，中國人借用了這種稱呼。例如，公元750至1258年間的巴格達阿拔斯王朝（以其天文學著稱，后被蒙古所滅），被中國稱為“黑衣大食”。而歷史上的“綠衣大食”實際上指的是薩拉丁的前身法蒂瑪王朝。法蒂瑪王朝于公元909年在突尼斯一帶建立，并在10世紀初遷都開羅，成為橫跨西亞和北非的強國。薩拉丁尚未掌權時，法蒂瑪王朝便已存在。

薩拉丁出生于1138年，那時正值中國南宋王朝定都杭州的時期，也是岳飛被害的前4年。他的出生地是現今伊拉克北部的提克里特城。800多年后，這座城市又誕生了一位著名人物，我們將在后文中談到他。

薩拉丁在巴勒貝克和大馬士革成長，成年后開始在他的叔父阿薩德麾下服役。阿薩德是當時敘利亞阿勒頗努爾丁王國的將軍。1169年，年僅31歲的薩拉丁成為了埃及法蒂瑪王朝的宰相和亞歷山大的總督。當時法蒂瑪王朝正遭受內外雙重危機，瀕臨崩潰。同年初，宰相沙瓦爾因與外敵勾結被殺，年輕的薩拉丁接替了他的職位，開始處理這個即將沒落的王朝。在他的聰明治理和仁政下，國家力量迅速恢復，他也成為了全埃及人心目中的英雄。1171年，法蒂瑪王朝的哈里發(fā)阿迪德去世，薩拉丁憑借其在國內的無與倫比的聲望，輕松取代法蒂瑪王朝，建立了阿尤布王朝，并成為新王朝的君主。

此時，薩拉丁年僅33歲，意氣風發(fā)，不甘屈居人下。1174年，他的上司、敘利亞阿勒頗努爾丁王國的國王努爾丁去世，薩拉丁果斷地宣布阿尤布王朝獨立，并與努爾丁王國斷絕關系。不久后，他抓住時機，率軍攻打努爾丁王國，并于1183年攻占其都城阿勒頗，努爾丁王國滅亡。此后，周圍小邦紛紛歸附。1185年，薩拉丁順利占領摩蘇爾，以驚人的速度建立了一個雖非空前但絕后的阿拉伯大帝國，疆域包括今埃及、巴勒斯坦、敘利亞、也門以及現今伊拉克北部。

在基本完成阿拉伯王國的統(tǒng)一后，薩拉丁開始了他的真正事業(yè)——對抗十字軍。

十字軍的起源與塞爾柱突厥人

第一次十字軍東征發(fā)生在1096年至1099年間。1095年11月26日，在法國南部克勒芒的一次教廷集會上，羅馬教會的教皇烏爾班二世利用他無與倫比的口才向數萬名基督徒發(fā)表了一次演說。

為更好地理解這次精彩演說的背景，簡要回顧一下歷史：自公元636年起，耶路撒冷這座三教發(fā)源地的圣城由信奉伊斯蘭教的阿拉伯帝國統(tǒng)治。起初，阿拉伯人與基督徒相對友好，兩教在一段時間內和平共處。然而，當突厥人的一支——塞爾柱突厥人——在小亞細亞建立了信奉遜尼派的塞爾柱帝國后，這種平衡被打破。突厥人崛起之初，以驚人的速度擴張，屢次擊敗曾經強大的拜占廷帝國和波斯。當時的塞爾柱突厥人，即現今的土耳其人，并不像今天這般對基督教西方世界友好，他們兇悍而極端，中東地區(qū)的基督徒不斷遭受他們的迫害，許多基督徒被殘忍殺害，更多的人被迫改信伊斯蘭教。這引起了整個基督教世界的極大憤怒。

由于失去大片領土的拜占庭皇帝亞歷克塞一世向羅馬教會和西歐各國請求援助，這激發(fā)了教皇烏爾班二世的決心。他雄心勃勃，想要統(tǒng)一基督教（1054年，基督教分裂為君士坦丁堡的東正教和羅馬教廷的天主教），從而建立至高無上的世界教會，并削弱神圣羅馬帝國皇帝和各國君主的世俗政治勢力。

教皇的演講情感激昂，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他詳述了突厥人在耶路撒冷褻瀆圣地并迫害基督徒的罪行：

“上帝的子民們，突厥人侵占了我們的圣地耶路撒冷，他們正在肆意蹂躪上帝的國度，摧毀基督教堂，掠奪并殺害虔誠的信徒，污辱貞潔的婦女，貪婪地吸吮受洗兒童的鮮血。主親自鼓勵你們，所有有封爵身份的人都必須迅速援助東方的基督徒，將兇惡的民族驅逐出我們的領土……”

“耶路撒冷，正如《圣經》所述，是上帝贈予以色列后裔的，那里遍地流著奶和蜜。耶路撒冷是大地的中心，其肥沃和富饒超越世界上其他任何土地，猶如另一個充滿歡樂的天堂。而我們這里充滿了貧困、饑餓和悲傷，老人幾乎死光，木匠不停地制造棺材，母親抱著孩子的尸體，痛苦不已。東方如此富有，隨處可見金子、香料和胡椒，我們?yōu)槭裁催€要留在這里坐以待斃呢？”

“……讓我們投身于一場神圣的戰(zhàn)爭，一場為主而收復圣地的偉大十字軍遠征吧！……如果讓那些魔鬼的奴仆統(tǒng)治主所信任的人民，那將是多么令人羞恥！憑借主賜予我的權力，我鄭重宣布，那些參與神圣軍隊的人，如果在途中或戰(zhàn)斗中犧牲，主將赦免他們一切罪孽……”

“……現在，我代表上帝命令、懇求并號召你們迅速行動起來，將那邪惡的種族從我們兄弟的土地上徹底消滅！……耶路撒冷是世界的中心，其物產豐富無比，仿佛另一個天堂。在上帝的引導下，勇敢地踏上征途吧！”

――就這樣，在教皇的鼓動和號召下，西歐各國的基督徒懷著狂熱的信念，組織了向東的遠征軍。1096年2月，法國亞眠修道院的教士彼得與德國騎士法爾特組織了一支由西歐各國農奴和平民組成的第一次十字軍，被稱為“窮人十字軍”，浩浩蕩蕩地向東方進發(fā)。

順便提到，這里的塞爾柱突厥人是早期活動于中國遠東邊境的突厥人的后裔，屬于西突厥汗國烏古斯部落的一支。正是因為七世紀中國人的征服和驅逐，突厥人被迫遠離家園，去小亞細亞尋求發(fā)展。十世紀時，在酋長塞爾柱的帶領下，他們渡過錫爾河進入河中地區(qū)，因此被稱為塞爾柱突厥人。所以十字軍東征竟然與中國有些微妙的關聯。

參與遠征的戰(zhàn)士在衣服上縫有用紅布制成的十字，因此被稱為“十字軍”。但這支“窮人十字軍”是一支無序的隊伍，他們還未等到各自君主的響應和指揮，就匆忙東進追尋夢想。對于這樣一支龐大的遠征軍，缺乏補給是致命的問題，因此他們重演了幾個世紀前中國西漢時期李廣利為獲取汗血寶馬遠征中亞的景象——沿途為了生存而進行掠奪。這支滿懷對異教徒仇恨的軍隊，所到之處猶如蝗蟲過境，渡過多瑙河進入東歐，首先洗劫了匈牙利，殺人數萬。之后，他們在拜占庭附近的貝爾格萊德與斯拉夫人發(fā)生沖突，雙方兩敗俱傷。幾個月后，十字軍在拜占庭皇帝亞歷克塞一世的狡猾幫助下渡過博斯普魯斯海峽，進入小亞細亞與突厥異教徒對峙，實際上是送死，結果自然是慘遭滅頂之災，僅有數千人生還。

1097年初，由西方各國貴族和騎士組成的三萬正規(guī)軍分四路進發(fā)，在君士坦丁堡會師。這支軍隊以法國貴族為主，主要指揮者是諾曼騎士奧特朗托的博希芒德。他們同樣通過博斯普魯斯海峽進入小亞細亞。這次塞爾柱突厥人遇到了真正的對手，而且當時塞爾柱魯木速丹王國的主力正在波斯作戰(zhàn)，內線空虛，結果在騎士十字軍的猛烈進攻下勢如破竹，失去了首都尼西亞，次年埃德薩和安條克兩個大城市也被十字軍攻占。十字軍在這兩個地方建立了埃德薩伯國和安條克公國。緊接著，1099年十字軍攻下了圣城耶路撒冷，建立了耶路撒冷王國，此后在沿途建立的一系列基督教國家名義上都附屬于耶路撒冷王國。為了鞏固和管理這些地區(qū)，教皇還批準成立了圣殿騎士團、醫(yī)院騎士團和條頓騎士團。

對于1099年7月15日被攻陷的耶路撒冷的非基督徒而言，那是一場噩夢。當信仰上帝的基督徒披上盔甲走上戰(zhàn)場時，他們與世俗的暴徒無異，甚至可能因為以神和正義的名義作惡而不受良心的譴責，因為他們是在上帝的旗號下行事，并且有“刀劍不沾血的人將受詛咒”的口號。在城市被攻陷后，圣城中到處充斥著對平民的屠殺和掠奪。在阿克薩清真寺，僅有7萬無辜的非基督徒平民遭到屠殺，無一幸存。7月15日的耶路撒冷，在十字軍的蹂躪下，成為了人間地獄。

而拜占廷皇帝亞歷克塞一世則趁機收復了小亞細亞北部的領土。當時強盛的塞爾柱魯木蘇丹王國淪為一個弱小的附屬國，國王開雷斯忍辱負重，夾縫中求生，并時刻準備著復興。幾十年后，他的兒子開雷斯二世不負眾望，表面上順從拜占廷，暗地里在小亞細亞東部擴展勢力，最終在1176年的邁里奧法克龍戰(zhàn)役中擊敗了當時的拜占廷皇帝曼努爾，將拜占廷帝國驅逐出小亞細亞，實現復興。這對父子，確實頗具越王勾踐的風采。